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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眠默默盯著他看了會，低下頭。
“沒什麽，”她輕聲說，刻意壓著讓自己正常點一樣，“和人吵了一架，吵輸了，在想怎麽罵回去。”
江沈挑眉。
陸眠沒繼續說下去的意思，江沈也不說話，就維持著蹲在她身前的姿勢，安靜看她。
好像是要確保她哭的時候身邊得有個人遞紙巾。
腦海中驟然浮現出這麽個畫面，陸眠是真哭不出來了。
過了會，江沈問她不冷麽？
陸眠才想起回來淋了雨的事，說要回去洗澡，問江沈不睡覺麽？
“不急，”江沈說，“我出來吹吹風。”
陸眠就沒話了，和江沈說了句晚安，站起身回家。
關門前，江沈突然叫住她，“陸眠。”
陸眠不解回頭。
江沈盯住她：“有事可以和我說。”
“和人吵架吵不贏這種，也可以。”
**
又過了一個多月，集團那邊的項目大部分進入了測試的階段，陸眠讓周岱去跟進，自己基本就待在實驗室。
偶爾回老房子一趟。
她在實驗室太久，對水管維修和家裏那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實在是一知半解，不知道這東西換起來能有這麽麻煩。
上門維修的師傅和她說她家水管型號太老，整個南港都沒幾家賣的了，要換得自購。
然後把兩個管件放她面前，說這個是新的，那個是舊的，她要買哪種。
陸眠看了半天，覺得這兩看起來長一個樣，但在師傅面前還是好學生似的點頭，嗯嗯好好，等師傅走了就開始抓瞎，南港這麽大，她去哪找個都不認識的管件。
問了幾個師兄師姐也都說沒見過這型號。
無奈，只能抱著點微薄的希望求助江沈。
她點開微信：【你知道這種型號的水管哪買嗎？】
【圖片。】
江沈：【在忙。】
江沈：【等會回你。】
陸眠瞧著這兩句，在屏幕上敲敲打打，斟酌半天，發出句特冷淡的，好的。
切出去時，餘光掃到聊天記錄，頓了下。
好像那種平時會見著，但說熱絡也不太熱絡的表面鄰居。
過了幾小時，江沈發來消息：【公司倉庫裏應該有。】
【之前裝修換了次水管，換下的那批就是這種型號，都堆在倉庫裏。】
陸眠在實驗室時不碰手機，看到消息都下班了。
第一反應就是，江沈怎麽連這事都知道。
他一個集團的執行總裁，也管水管方面的問題麽？
陸眠一邊打開麻辣燙的外賣袋子，一邊打字：【好的，我明天過去拿。】
江沈：【不用，我拿回來了。】
陸眠咬著塊白蘿蔔，剛要說她不在家，手機震動了下，江沈發來條消息。
江沈：【開門。】
陸眠一驚，嘴裏剩下半塊蘿蔔還沒咽下去，就看到江沈打來電話。
接起。
江沈：“我在你家門口。”
“......你剛剛已經說了。”
“你家沒開燈。”平鋪直敘的語氣。
“嗯，我還在辦公室，你等很久嗎？”
那邊聲音擡高了點，不太高興，“溫寒這麽剝削你的麽？”
“不是，”陸眠不準備和他多說，伸手去拿外套，“我現在回去，你放保安室那就行。”
江沈沒說好，也沒說不好，嗯了聲，掛斷電話。
陸眠握著手機在原地想半天，也沒想明白他打這通電話的意義。
索性就沒再想，坐了地鐵回去。
小區離地鐵站口還要段距離，七月份的晚上還有點風，陸眠慢慢走回去。
到岔路口時，停下了腳步。
眼前出現張熟悉的車牌。
陸眠抿了下唇，撇過視線。
就看到陳揚祖在和保安爭執，聲音還挺大，離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聽見。
“你們這什麽小區，我當爸爸的過年來看看自己女兒還不行嗎？”
“和您說過無數次了，沒有業主同意不能進小區，您說您女兒住這，那您給她打通電話，她說可以我立馬放您過去。”
“你這人怎麽說不通，我要是聯系的上她早就聯系了。”
保安樂了：“哪有爸爸不知道女兒聯系方式的。”
陸眠已經走到了他們後面，出聲：“他不是，我不認識他。”
陳揚祖楞了下，慢慢回頭，看清陸眠時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，從剛才的盛氣淩人變成了一種心虛的討好。
“下班了啊？”他問，也沒解釋之前的事，就說，“今天過年，爸爸來看看你。”
好像之前說老死不相往來的不是他。
陸眠看著陳揚祖的臉，想起小時候的一次爭執。
這麽久也不記得是為什麽吵起來了，她不知哪來的倔脾氣，陳揚祖說一句她頂撞一句，跟著就挨了一巴掌。
很重，毫無預兆的，她都被打懵了。
“日你媽的，你媽看不起我，你個小崽子也看不起老子！”
陳揚祖罵著臟話，用手掐住她脖子，用力，想掐死她一樣，沒成功，被叔叔一瘸一拐地攔住了。
她就呆呆看著。
看著懦弱謹慎的爸爸瘋了似的，把周圍能砸的全砸了，嘴裏不停囔囔。
那晚上不知道怎麽睡著的，第二天起來臉腫得老高，還沒清醒，一轉頭，陳揚祖就趴在窗臺那往裏面望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。
叔叔安慰她，說她爸打完她就後悔了，不停扇自己巴掌。
怕她出事，一晚上沒睡，就在窗戶旁守了一夜。
又說，你別怪你爸爸，他是想和你道歉的，就是不知道怎麽開口。
哪有爸爸不愛女兒的？
陸眠沈默，腦海裏想著這句話，眼前一會是唯唯諾諾的她爸，一會是瘋狂砸東西的她爸。
漸漸的也分不清愛與不愛的區別了，只覺得很累。
“你是不是還怪爸爸呢？我爸爸承認那天著急了，是說的有點過分，但你也做的不對，不懂人情世故，性格太倔，不會講話，像你叔叔一樣......”
陳揚祖看陸眠站在原地遲遲不動，也不說話，以為她態度軟化了，挺高興地走近幾步，要去拉她的手。
陸眠回過神來，後退一步，對保安說：“我不認識他，麻煩送他出去。”
說完，就往小區裏走。
“什麽不認識？！”陳揚祖急了，上前幾步去拽她，“我是你親爸！親爹！保安同志你別插手，小孩子鬧脾氣呢！”
陸眠甩了幾下，沒甩開，冷下臉。
場面一下僵持住了。
“陸眠。”
後來傳來道聲音。
下一秒，手臂上的重量就被人暴力扯開了，江沈從後邊繞過來，也沒看前邊的陳揚祖，就低著頭和陸眠說話：“等你半天，你在這幹嘛？”
陸眠整個被攏在他投下的陰影裏，楞楞看他一眼，又看向陳揚祖。
陳揚祖這會也反應過來，指著江沈驚訝道：“你是之前那個......”
江沈還是沒看他。
好像眼前根本沒這人似的。
他視線全落在陸眠臉上：“認識？”
陸眠搖頭。
“那走吧。”江沈拍拍她腦袋，牽著她往前走。
陸眠被他手心裏的熱氣一烘，才發覺自己的手在抖，手指也涼得不像話。
陳揚祖還想上前，江沈就著著這姿勢側了下臉，眉眼下壓，瞳孔黑漆漆的，眼裏仿佛結著層冰。
和七年前，想用凳子給他腦袋開個瓢的眼神如出一轍。
走出去很遠，江沈才放開手。
一路沈默。
陸眠倒是想江沈問一兩句問題，可他什麽都沒問。
到家門口，她翻口袋找鑰匙時，想起正事，“水......”
“要擼貓麽？”
陸眠楞住。
“姑且算種健康的解壓方式，”江沈垂下眉眼看她，“而且今天過節，我奶奶做了一桌子半旦宴。”
陸眠：“......？”
“什麽節？”
她是真不知道，陳揚祖說過節來看她，她以為就是個借口。
“半旦。”
江沈說完，看她還是一臉疑惑，笑了下，“按你們外面的說法，應該叫中元節。”
陸眠哦了聲。
然後就看到了窗戶邊探頭探腦的江沈外婆和外公。
“......”
被外婆半推半拉拽進江沈家時，陸眠腦子才後知後覺地繞過彎來，這個什麽半旦節......不就是鬼節麽？
進了門，又是那個熟悉的門廊，熟悉的餐廳。
和熟悉的外婆。
陸眠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江沈外公，他看起來更嚴肅些，像那種大學校園裏隨處可見的老教授。
外公問她：“沈沈說你是做科研工作的？”
“嗯。”
“挺好，為國家做貢獻。”
外公一句話沒說完，被外婆捅了幾下，給他使眼色：“說什麽呢，人小孩好不容易來做客，你問人工作幹嘛？”
一轉頭，對著陸眠喜笑顏開，“小陸你第一次來家裏吃飯，不要拘束，多吃點啊，這個螃蟹要不要？他外公今早專門上海鮮市場買的。”
陸眠剛想說不要，碗裏就落了只拆好殼的蟹腿。
江沈行雲流水的將自己盤子裏的螃蟹都拆完，和陸眠交換了盤子，看她基本沒怎麽動筷，皺了下眉頭。
“不餓？”
“......不是。”
陸眠不知道怎麽說，看著對面嘴角壓都壓不住的外婆。
就是。
這場景，為什麽這麽像......見家長？
江沈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，無所謂道：“不用管他們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只要帶個女的回來他們就很高興，至少說明我性取向正常，”江沈將一疊蘸料推過來，目光碰到她手上經久不愈的舊疤，頓了頓，“前幾天我助理來拿資料，也是這樣，非要留人家下來吃飯。”
“這樣......”
陸眠想到什麽，輕聲問：“那，他們不會覺得你腳踏兩條船嗎？”
“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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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過了一個多月，集團那邊的項目大部分進入了測試的階段，陸眠讓周岱去跟進，自己基本就待在實驗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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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門維修的師傅和她說她家水管型號太老，整個南港都沒幾家賣的了，要換得自購。
然後把兩個管件放她面前，說這個是新的，那個是舊的，她要買哪種。
陸眠看了半天，覺得這兩看起來長一個樣，但在師傅面前還是好學生似的點頭，嗯嗯好好，等師傅走了就開始抓瞎，南港這麽大，她去哪找個都不認識的管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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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沈：“我在你家門口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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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，我還在辦公室，你等很久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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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沈沒說好，也沒說不好，嗯了聲，掛斷電話。
陸眠握著手機在原地想半天，也沒想明白他打這通電話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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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看到陳揚祖在和保安爭執，聲音還挺大，離著這麽遠的距離都能聽見。
“你們這什麽小區，我當爸爸的過年來看看自己女兒還不行嗎？”
“和您說過無數次了，沒有業主同意不能進小區，您說您女兒住這，那您給她打通電話，她說可以我立馬放您過去。”
“你這人怎麽說不通，我要是聯系的上她早就聯系了。”
保安樂了：“哪有爸爸不知道女兒聯系方式的。”
陸眠已經走到了他們後面，出聲：“他不是，我不認識他。”
陳揚祖楞了下，慢慢回頭，看清陸眠時臉上的表情凝滯了一瞬，從剛才的盛氣淩人變成了一種心虛的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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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不是還怪爸爸呢？我爸爸承認那天著急了，是說的有點過分，但你也做的不對，不懂人情世故，性格太倔，不會講話，像你叔叔一樣......”
陳揚祖看陸眠站在原地遲遲不動，也不說話，以為她態度軟化了，挺高興地走近幾步，要去拉她的手。
陸眠回過神來，後退一步，對保安說：“我不認識他，麻煩送他出去。”
說完，就往小區裏走。
“什麽不認識？！”陳揚祖急了，上前幾步去拽她，“我是你親爸！親爹！保安同志你別插手，小孩子鬧脾氣呢！”
陸眠甩了幾下，沒甩開，冷下臉。
場面一下僵持住了。
“陸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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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秒，手臂上的重量就被人暴力扯開了，江沈從後邊繞過來，也沒看前邊的陳揚祖，就低著頭和陸眠說話：“等你半天，你在這幹嘛？”
陸眠整個被攏在他投下的陰影裏，楞楞看他一眼，又看向陳揚祖。
陳揚祖這會也反應過來，指著江沈驚訝道：“你是之前那個......”
江沈還是沒看他。
好像眼前根本沒這人似的。
他視線全落在陸眠臉上：“認識？”
陸眠搖頭。
“那走吧。”江沈拍拍她腦袋，牽著她往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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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揚祖還想上前，江沈就著著這姿勢側了下臉，眉眼下壓，瞳孔黑漆漆的，眼裏仿佛結著層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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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眠：“......？”
“什麽節？”
她是真不知道，陳揚祖說過節來看她，她以為就是個借口。
“半旦。”
江沈說完，看她還是一臉疑惑，笑了下，“按你們外面的說法，應該叫中元節。”
陸眠哦了聲。
然後就看到了窗戶邊探頭探腦的江沈外婆和外公。
“......”
被外婆半推半拉拽進江沈家時，陸眠腦子才後知後覺地繞過彎來，這個什麽半旦節......不就是鬼節麽？
進了門，又是那個熟悉的門廊，熟悉的餐廳。
和熟悉的外婆。
陸眠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江沈外公，他看起來更嚴肅些，像那種大學校園裏隨處可見的老教授。
外公問她：“沈沈說你是做科研工作的？”
“嗯。”
“挺好，為國家做貢獻。”
外公一句話沒說完，被外婆捅了幾下，給他使眼色：“說什麽呢，人小孩好不容易來做客，你問人工作幹嘛？”
一轉頭，對著陸眠喜笑顏開，“小陸你第一次來家裏吃飯，不要拘束，多吃點啊，這個螃蟹要不要？他外公今早專門上海鮮市場買的。”
陸眠剛想說不要，碗裏就落了只拆好殼的蟹腿。
江沈行雲流水的將自己盤子裏的螃蟹都拆完，和陸眠交換了盤子，看她基本沒怎麽動筷，皺了下眉頭。
“不餓？”
“......不是。”
陸眠不知道怎麽說，看著對面嘴角壓都壓不住的外婆。
就是。
這場景，為什麽這麽像......見家長？
江沈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，無所謂道：“不用管他們。”
“啊？”
“我只要帶個女的回來他們就很高興，至少說明我性取向正常，”江沈將一疊蘸料推過來，目光碰到她手上經久不愈的舊疤，頓了頓，“前幾天我助理來拿資料，也是這樣，非要留人家下來吃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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